盛夏把操场烤得发烫,像一面巨大的铜镜,映出我们尚且稚气的脸。迷彩服被阳光点燃,黏在背上,仿佛第二层灼热的皮肤。教官的口令劈头盖脸砸下来——“脚跟并拢,脚尖分开六十度,背挺直,目光穿过前面的热浪,看到更远的地方!”那一刻,时间被拉成一根绷紧的弦,汗珠顺着眉骨滚进眼角,刺痛得像成长的提醒。我们像一排排新栽的小白杨,在酷热里抖着叶子,却死命抓住土壤,谁也不肯先倒下。

午后,太阳终于稍有倦意,晚训的哨声把黄昏吹得悠长。肖志文辅导员抱着冰镇西瓜闯进操场——那绿皮红瓤的清凉,像一枚突如其来的月亮,砸进我们滚烫的星河。刀锋一落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夏天被切成一瓣又一瓣的甜。有人把瓜皮扣在头顶当钢盔,有人比拼谁啃出的“白月牙”最干净,笑声滚过跑道,惊飞了栖在旗杆上的晚鸦。西瓜汁顺着下巴淌到迷彩领口,像一枚枚暗红的勋章,记录着我们尚未学会隐藏的快乐。

后来我们才知道,那些站得双腿发颤的清晨,与啃得满脸汁水的夜晚,是青春在同一幅画布上留下的双重底色:一面是铁一样的纪律,一面是蜜一样的友谊。当阅兵的号角吹响,我们踢着正步掠过主席台,迷彩的海洋里泛起阳光的波纹,那一刻,每颗心都悄悄举起右手,向那个被汗水与笑声镀亮的夏天,敬礼。
